格非对话杨好:生活充满烦恼,但人可以快乐

   日期:2025-07-27     作者:m2ubt       评论:0    移动:http://article.zybear.com/news/1887.html
核心提示:格非:说到读《大眠》的感受,我读第二遍时读出了很多原来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有些意象意味深长。我跟杨好年龄相差很大,生活经历

格非:说到读《大眠》的感受,我读第二遍时读出了很多原来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有些意象意味深长。我跟杨好年龄相差很大,生活经历相差也非常大,我会好奇为什么杨好笔下那些人都是影影绰绰的,都没有分量,悬在半空中呢?我觉得这正是他们这代年轻人眼中所看到的世界。

另外,语言本身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不可捉摸的。我想写作的魅力往往就在于此。有时候我自己也有这个感觉,比如早上九点钟吃完饭坐在那里准备写作,你根本想不到二十分钟以后会写出一段什么样的句子。写完以后你重读时,还会觉得难以置信,会觉得那么陌生,这是我写的东西吗?写得这么好?然后觉得很得意,沉浸在一种创造新事物的神秘体验当中。当然,有的时候你找不到这种感觉,作家在这时候会非常痛苦,他需要等待。

所以我反复强调,作家不一定能完全把控他写的每一个句子。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存在语言艺术,不存在文学了。小说非常迷人的地方在于,即便你是富有经验的作家,有时候也不一定能把控你的作品。像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米兰·昆德拉等很多人都讲过,小说要比你伟大得多。

福柯当年说过一句话特别精彩,你写出一个漂亮的句子,你怎么知道是你写出来这个漂亮的句子,而不是一个漂亮的句子突然从你眼前飘过被你抓住?他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提示,创作状态可遇不可求。我们需要很好地调整自己,需要大量读书,需要不间断思考,这些训练会让这种状态得以出现。

一个有训练的作家跟一个没有训练的作家是不一样的,好作家经过几十年的训练会让自己相对容易进入那种可遇不可求的状态。当我们去描摹这个世界时,并不是说所有东西都预先想好了,然后一字一句地写下来。写作所面对的情境要复杂得多,它固然是一种模拟,但同时也是一种开启和发现,一种出神入化。

博尔赫斯有一句话,把创作里面很多深邃的真理说得非常清晰,他说什么是作家?作家是神的抄写员。当奇妙而神圣的东西在你眼前飘过的时候,你把它抄下来,如此而已。这话说得比较极端,听起来像玄学,但还是包含着重要的智慧。所谓的神来之笔,往往是某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杨好:我先回应格非老师刚刚说我的好多人物“影影绰绰”,这个词是非常准确的。我自己回忆写《大眠》的这几年里,我通常是在黑夜和白天交替的时间去写,因为我是一个受失眠困扰的人,我非常渴望大眠。我有一次读卡夫卡的日记,他说他有一种睡眠崇拜,因为他也睡不好觉,所以他对能睡好觉的人有一种崇拜,我也是这样。我不仅崇拜能睡好觉的人,我还崇拜对这个世界不过度反应的人。有时候在整个创作状态中,作家需要打开所有的毛孔,打开所有毛孔会让人变得极度敏感。在这期间,失眠、过敏随之而来,这些都是需要扛过去的,但是作家不得不张开毛孔,因为只有在张开的情况下,整个字词才是能够呼吸的状态。

《大眠》里面思考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欲望的反射。可能正是因为这种欲望的反射,让小说里的人全部变得飘浮、影影绰绰。

我上过一个理论课,讲的是勒内·基拉尔的“欲望三角”理论。在一遍一遍备课中,我发现他所说的三角是主体、客体加一个中介,这个时代可能充满过多的中介,科技也好,媒体也好,都是离我们过近的中介。我们渴望的并不是我们自己原始的欲望,而是在渴望别人想要的东西。这个别人想要的东西通过这些中介的不断反射,形成无数次的镜像,在这个镜像中人别说找不着自己,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可能正是这些镜像组成了所谓影影绰绰的这些现实中幻影的一部分。

我一直把格非老师看成同时代人,我觉得这比前辈对我来说更重要,甚至有时候我也会把荷马看成我的同时代人,就是吉奥乔·阿甘本所说的“同时代人”这一概念。我的想法是,时间不是线性的,文学的迷人之处也在这儿。当我们用表、用手机,用所有计时器记录时间的时候,它都是一分一秒往前走的,有今天、昨天和明天,但是在文学空间里,时间不用这么计算,所以,你可以看到很多同行者、同时代人。

我觉得如果只是靠个人生活的经历或经验来写作的话,这种文学反而是匮乏的,它的有限性太多了。

格非:世界上大致有两类作家,一类作家,其本人的经历、遭遇以及社会经验都极其丰富,像高尔基、狄更斯,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是如此。还有一类作家,比如博尔赫斯、卡夫卡、霍桑等,社会经验相对比较单一。博尔赫斯喜欢幻想,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读书。他后来几乎双目失明,在阿根廷国立图书馆当馆长,很少有机会接触社会的方方面面。但这一类作家并非不拥有重要的人生经验。

刚才杨好用了一个很好的词,同时代人,或者说同时代性。这是阿甘本的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我经常用的概念是现实性和本原性。这个世界有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现实性,就是我们今天所处世界的基本境况,很多人每天都在这个世界里面摸爬滚打,这都是现实性。但是这个世界也有它的本原性。刚才杨好说,地球这个空间里面除了人之外还有别的生命。也就是说,宇宙和地球并不是一开始就为人类准备的。它有自己的历史和未来。人没出现的时候,宇宙生命已经出现好几十亿年。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我怎么去思考人出现之前的那个世界?如果你从生物性的角度去思考人的本原性问题,就会有许多不一样的感悟。我们知道,老子就是从这个视角来思考生存问题的。博尔赫斯也是如此。相对于现实社会的种种问题,博尔赫斯更愿意从根本上来思考关注偶然性、命运、历史的重复等问题。

对于写作者而言,最重要的是沉思和表达,但沉思与表达也需要材料。对现实性比较强的作家而言,他们的材料主要是人生经验,包括个人的遭遇和经历。另一类作家的思考和表达更多的依靠文献、著述、冥想以及生活中的某些神秘性体验。

卡夫卡一辈子的经历非常简单,订过婚但没有结婚,交往的朋友极少,活的时间也不长。他的基本生活经验虽然不是特别丰富,但却相当特别而深入。卡夫卡沉浸其中的许多重要的体验,我们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触碰到。我觉得,真正重要的人生经验或体验,源于我们生活中的感知、感悟和思考能力。

我把思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写作是直接思考的产物,而不是阅读。一个人要当作家,当艺术家,做学者等等,从一开始就要养成思考的习惯。“我没有经历”大约是指戏剧性的事件,人要有一个纵深的思考,我们不仅要跟当代的人交流,也要跟过去的人和未来的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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