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数据显示，我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9697万人，约占总人口的21.1%。银发经济的“蛋糕”越来越大，记者调查发现，各领域瞄准养老的“中间人”也日益活跃。看上去诱人的薪资水平，甚至“月入十万”等表述，俨然令其成为不可错过的风口。中间人，是谁们的中间？是否切中老人诉求？心动之余，入局者不妨多些思考。
招聘——
高薪规划师实则都是销售
养老咨询师、养老经纪人、养老规划师、康养顾问……啥是“养老中间人”？目前其实暂未有较为统一的官方定义。记者发现，在不同城市，不同领域的公司企业，乃至个人入局者，对此有着五花八门的称呼。不过大体上都是瞄准有潜在养老需求的老人，为他们以及家属，提供相关信息、服务等，并从中收取费用。
养老中间人“链接”的业务十分庞杂，记者梳理发现，若从是否受聘于公司企业区分，可粗略分为两大类。其中一类偏重“规划”，多由公司企业进行招聘，包括养老机构、保险公司等，职位名称多体现养老规划师、运营师、咨询师字样。招聘启事中常见“双休不加班、可兼职、月入过万”等宣传，令人颇为心动。
“以为是带领老人参观环境、做日常巡视方面的工作，结果需要拉老人来入住。”“面试了养老财富规划师，名字高大上，其实就是卖保险……”现实状况是，求职者在参与应聘后，才发现工作内容与想象中大相径庭。一位女士向记者分享她的面试经历，“说是培训会有师傅带，但去了就问我买过商业保险没，怎么感觉就是让我自己买呢？”
记者看到，不少职位的详情介绍中，均带有开发、推荐、提成等表述。有求职者称，应聘过程中需要扫码做测试题，甚至出现询问“你的手机中，包括微信等社交平台联系人数量”的题目，宣称的数千元底薪也往往成了“无底薪”。
“本质就是销售，跟养老一点关系也没有。”金融专业出身的赵先生，从保险公司转型至一家医养结合的养老机构，已有近十年的养老从业经验。对市面上形形色色的“规划师”，他一语中的。“保险公司的养老规划师是卖保险、养老院的养老规划师是卖床位、养老公寓的养老规划师是卖房子，还有的是卖旅游、保健品、理财产品……没有说销售不好的意思，只是给那些本意想进入养老行业的求职者避坑，这些工作大部分都不是真正去做养老的。”
围绕“养老规划师”，记者搜索到多家培训机构推出的不同课程。有的依托于高校开办社会培训班，3天线下课程与6天线上课程，学费4800元，食宿交通费用自理。有的则为各民间协会推出的不同证书，考取价格从千元内到数千元不等。这些培训聚焦于财富规划、保险营销、话术沟通等内容，所获证书仅能证明参与过相关培训，含金量有限。
鼓吹——
分享为卖课暴富只是人设
相比进入公司企业去“规划”，另一大类养老中间人则偏重于“顾问”性质。他们多是自媒体博主，独自或以小团队的形式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短视频、图文，对所在地养老院进行测评、推荐等，犹如餐饮领域的“探店”。有博主解释，养老经纪人或者说养老中介，可以专门去对接养老机构和客户，帮助二者进行匹配，类似于房产中介的工作。
“不用开店、不用租场地、一个人一部手机就能做。”“不要去干伺候人的职业，护工干一辈子，对养老也不会有太多了解”……在博主口中，养老中介轻资产、高回报，可谓是当下热门风口，甚至将“凭借信息差，月入十万”等字样加粗显示。
乍听之下，养老院测评确实易于启动，但撮合老人入住机构的商业逻辑，真有这么赚钱吗？记者在社交平台上搜索相关账号，发现整体的粉丝量、播放量等，与“风口”之称似乎并不相当。
“老年客户及子女，对咨询的付费意愿不强，博主的主要变现方式还是靠推荐入住，养老机构返佣，业内称为‘卖人头’。”赵先生透露，自己所在机构有时也会与平台合作，推荐成功一位客户支付数千元不等的佣金。至于宣称“月入十万”，他连呼不可能。“做得好的博主，一个月也就一两万元，因为一个月推不了多少人，转化率没有那么高。”
事实上，据一位接受过多家媒体采访的养老经纪人透露，每月她收取的拍摄费用、佣金费用等约两万元出头，与十万元相去甚远，而她账号的各项数据已在同类博主中居于前列。究其原因，养老具有较强生活圈的限制属性。赵先生分析，老人寻找养老机构，即便存在信息差，多半也不会漫无目的“海”着去看。“一是考虑距离，子女能够触达的范围，另外比较相信口口相传，倾向于熟人推荐。筛选过后的目标机构，其实不会特别多，全靠博主转化的情况其实很有限。”
明明没有那么赚钱，为什么还要鼓吹？“很多人都觉得养老行业是未来发展趋势，但又无从下手。给自己打造一个资深做养老、风生水起的人设，就可以去割‘小白’的韭菜。”在赵先生看来，获取流量与卖课，围绕“想做养老行业生意的创业者”来做生意，或许才是一些博主们的真实意图。
“198元，一顿饭钱”。记者联系上一位做养老规划的博主，对方给出加入其养老经纪人训练营的报价。“总共4次课程，学完你就能实际操作了，还可以申请加入商学院，所有人进行资源共享。”记者追问，什么是商学院？对方称，就是微信群。
观察——
市场待教育尚需优胜劣汰
从9.9元1节的公开课，到19.9元三节的视频课，再到29.9元的文档资料包，甚至售价近2000元的“创业会员”……在养老博主们的页面下，诸多留言“求带”的观望者，通过私域途径被引入各种交流群、训练营中，先行成为他人的资源。
除了“割韭菜”，养老规划师、经纪人、推荐官等名头，还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打着服务推荐的旗号，诱导老人预付费用，甚至实行诈骗。近年来，类似案件时有发生，例如重庆某养老公司，以养老服务、健康体检服务等为名，向公众宣传投资该公司的养老服务项目，非法吸收公众存款。青岛某健康咨询公司，多次组织老年人联欢、旅游（自费）、参观养老院等活动，对外宣传公司有上万名员工且已为上百万老年人提供了养老服务。向社会公众尤其是老年投资者非法集资，造成集资参与人损失3000多万元。
“我们经常用一句话来形容养老行业的状态，骗老人钱，很容易，想要赚老人钱，很难。”盘古智库老龄社会研究院副院长、高级研究员李佳坦言，如今老人对各类养老产品和服务的付费意愿依旧有限，“推荐养老院”这种场景鲜有能够接受付费的受众。另一方面，很多好的养老院其实也不需要特别的营销费用，“我们做过调研，当入住率达到50%以上时，日后新来的老人基本都是通过口口相传，不是靠在外面请网红来推的。”
但伴随银发经济的发展，服务领域不断细分，信息不对称的状况会进一步加重。养老中间人、养老中介等，拿这些内容出来变现，是一种趋势，也是对市场的教育。这一过程中，政府应做好监管、引导等工作，及时制定行为规范，迅速处理违法违规事件，搭建相关平台，提供真实准确的相关信息。“其实相关部门目前已经在做了，像北京有北京养老服务网，所有养老院都在上面，包括星级、规模、床位数等等，但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不会用。”李佳认为，政府的宣传推广还是要进一步往前，并拉动平台企业加入，让市场多去竞争，优胜劣汰，避免“一放就乱，一管就死”。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